雖然在錢恆面前那麼哭很丟人, 但是成瑤發現,自己在狂吃了一晚上甜食, 又嚎啕大哭了一場之後,情緒竟然神奇地好了起來。
她終於鼓起勇氣給姐姐成惜打了電話, 這次牽連到姐姐, 讓自己怎麼負荊請罪都可以, 然而電話的那端,成惜卻一點沒有流露出任何責備、怨恨, 她仍舊溫柔。
「瑤瑤, 我沒關係的, 我不在乎這些, 你不要灰心, 好好乾。」
明明是安慰暖心的話,然而成瑤聽到的一剎那, 還是不爭氣地哭了。
而和成瑤通過電話以後, 也不知道是不是和股票一樣, 只要不下市,觸底必反彈, 成瑤發現自己背到底的運氣竟然開始好了起來。
第二天她早上刷手機時,竟然發現和自己相關的辱罵和帖子,全部消失了,而被牽連到的成惜的信息, 也消失一空。最為誇張的是, 白星萌那幾個辱罵成瑤最厲害樣子最囂張的粉頭, 竟然在微博公開發聲明向成瑤和君恆道歉。
社會我老闆,人狠話不多
這果然是很錢恆的做派。
「起訴白星萌的材料也會在下午遞交法院。」包銳一大早就給成瑤打了電話,和成瑤又確認了下關於她被侵權訴訟中的幾個細節,之後他便在電話里安慰成瑤道,「這個案子真的是我見過錢par動作最快的了,比他那些幾個億標的的案件處理速度都快。發給那幾個蹦躂攻擊你最歡的粉頭的律師函,你知道嗎錢par發的是順豐當日。」包銳一臉科普的語氣,「你知道順豐當日是什麼價格嗎我舉個例子啊,就一份文件,從南京到北京,當日上午寄送下午到,費用250」他說到這裡,又忍不住岔開話題感慨起順豐的服務多麼好起來。
成瑤卻已經顧不上聽包銳那些對順豐的誇讚了,此刻她的心裡糅雜著感動和終於鬆了一口氣的感覺。
她決定,以後一定要更加緊密地團結在以錢恆為核心的五毒教教派中無條件支持教主錢恆帶領五毒教教眾走入榮華富貴的新時代以飽滿的鬥志和激情投入到為五毒教老巢君恆創收的偉大事業中來永遠聽錢恆的話永遠跟錢恆走
錢恆此刻早就去上班了,成瑤掛了和包銳的電話,在心裡對錢恆表完衷心,再看了一眼時間,這才意識到不好,自己怕是又要遲到了
匆匆趕到君恆,成瑤繼續如上次一般準備偷偷溜進去。結果幾乎是她刷了門禁卡剛跨過君恆大門的同時,一個電子音質的機械聲音就以響徹整個君恆的聲音響起了
「2018年12月1日,北京時間上午9點12分,成瑤,遲到,扣當月全勤。」
成瑤幾乎是嚇得跳了起來。
這是什麼玩意兒為什麼還播報上了
因為這聲音,大辦公區里其餘的同事便都紛紛朝呆立在門口的成瑤投去了注目禮。
這,這也太丟人了吧成瑤臉上火紅一片,就差點沒當場掘個洞把自己給埋了。
遲到就算了,竟然還全所語音通報,這簡直就是公開處刑了
成瑤縮著腦袋,幾乎是夾著尾巴逃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譚穎對她投來了同情的目光:「你是今天第五個遲到的。」
成瑤還驚魂未定:「這是什麼東西」
「新的簽到方式。」
成瑤:
王璐轉過頭來,語氣有點喪:「今天一早我過來,就看到行政部的同事正看著安裝工人把這個系統給裝好了,一旦超過9點鐘刷卡的,電子智能語音就報出今天的時間、遲到人姓名、遲到時間,根據遲到時間的不同,還有相應不同的懲罰措施警示。」
譚穎點了點頭:「遲到五分鐘內的,警告是下不為例,遲到五分鐘以上十分鐘內的,警告是扣除當月電話費報銷;遲到十分鐘以上十五分鐘內的,是扣當月全勤;遲到十五分鐘以上二十分鐘以內的,是扣當月餐補」
這遲到懲罰竟然還有階梯
王璐很不滿:「本來雖然我們多多少少都會遲到會兒,但也就無傷大雅啊,我原本以為大家都遲到,肯定沒什麼事,法不責眾啊哎,沒想到也不知道是哪個par想出來的新政策」
等等階梯法不責眾
這幾個關鍵詞在成瑤腦海里逐漸串聯還原出了一切
幾天前,錢恆突然把自己叫到了辦公室,沒頭沒尾地問了自己一個問題。
「成瑤,如果是你,你會怎麼解決法不責眾的問題」
當時的成瑤雖然有些摸不著頭腦,但還是本著法理探討的態度認真進行了回答。
「我覺得不應該因為犯錯的人多,就不處罰,錯的就是錯的,不應該這麼做的人多了,就免責,相反,我覺得應該從立法和執法的角度都增強力度和強度。首先,就應該建立可行的有效的懲罰機制。」
「比如呢」
「比如建立階梯式的懲治,雖然犯錯的人多,但每個人犯錯的嚴重程度肯定不同,那麼犯了小錯的,就用相對寬鬆甚至警戒教育性質的懲罰,犯了大錯的,就用嚴厲的處罰措施,這麼做,犯了小錯的人,也願意服從,不會和犯了大錯的一起暴力抗法。」
「還有呢」
「還有就是一定要對民眾進行教育,要讓大家知恥,比如可以對犯錯的人通報批評,電子滾動屏之類的都行,要深入內心的讓人知道,這麼做是錯的,做錯了很羞恥。」
當時的錢恆是怎麼回答的
成瑤記得清清楚楚,當時自己回答完,錢恆用手撐著下巴,說了一句「我知道了,」並用一種毛骨悚然的溫柔姿態對成瑤笑了笑。
他甚至還對成瑤道了謝
當時的成瑤沒搞清楚怎麼回事,只覺得那天的錢恆怪怪的讓人心裡發毛。
這一刻的成瑤全明白了。
前幾天,因為重感冒,成瑤睡過了頭遲到了,結果被錢恆抓了個現行,還留了張扣全勤的紙條。
這之後一天,錢恆就找自己問了對法不責眾問題的看法
直到今天,成瑤才意識到
錢恆這麼問自己是為了讓自己出主意收拾自己
這一刻,想通了的成瑤簡直目瞪口呆。
還有哪個par會想出這種招數
當然是五毒教教主錢恆啊
怎麼有人能這麼損怎麼能有人這麼毒怎麼能有人這麼賤
為五毒教添磚加瓦牢記為錢恆賣命的偉大使命永遠向老闆看齊成瑤想,還是算了吧還沒跟上老闆的步伐,我恐怕就要毒發身亡了
「2018年12月1日,北京時間上午9點18分,包銳,遲到,扣當月餐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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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p;成瑤在心裡沒腹誹多久,就聽到了另一個難兄難弟被公開處刑的聲音。
包銳的腿好的七七八八了,雖然還有些不甚利索,但又重新回到了工作崗位。
他苦著張臉,一瘸一拐地走進了君恆。
「有天理嗎這還要扣餐補我今天遲到可是工傷啊」
譚穎聲音揶揄:「你得了你,你就靠你那腿,都休了多久假了,繼續用腿當借口遲到,不合適吧」
包銳出離悲憤了:「我這哪裡是因為腿才遲到的,我一早上就被錢par叫醒叫我起來處理成瑤的事,就開始給成瑤打電話確認起訴細節。另外我昨晚還幫錢par去飯局,被個奧地利客戶灌醉了,早上才睡過頭了不是說歐洲人喝酒都慢慢品不流行灌酒文化的嗎」
成瑤愣了愣,錢恆昨晚不是說奧地利客戶臨時有事飯局取消了嗎怎麼根本沒取消還讓包銳去了
只是成瑤還來不及細想,就接到了老闆的召喚電話。
成瑤小跑進了錢恆的辦公室:「老闆,什麼事」
錢恆只瞥了成瑤一眼,眉頭就擰成一個「我要找茬」的弧度:「你來我辦公室,都不知道帶筆和筆記本你什麼記性,我說的案情你都能一字不落記住」
成瑤愣了愣,雖然意識到了自己的失誤,但下意識解釋道:「我以為是說白星萌案子的事情,就急匆匆趕過來了」
「成瑤,你是個律師,律師做任何事都要準備好。」
錢恆的眉眼非常冷,雖然平日里他也端著張臉不苟言笑,說話冷冷淡淡的,然而成瑤敏感地覺得,平日里的冷,和今天這種冷,是不一樣的,今天錢恆的這種冷,是骨子裡的,讓成瑤刷的生出了距離感和不可褻瀆感。
她有些沮喪地馬上回辦公桌上取了筆和筆記本,又回了錢恆的辦公室。
結果錢恆壓根沒說什麼案情,他丟來了一堆材料:「拿回去整理下,下個禮拜一開庭。」
離下個禮拜一還有四天,成瑤心下緊張,自己來得及準備嗎這可是一個全新的案子啊
「不需要你做什麼。」錢恆抿了抿嘴唇,彷彿看穿了成瑤的內心所想,「這是董山的離婚案,前因後果你大致清楚,而且這個案件不難,董山自己出軌在先,提出離婚,心裡也有愧疚,願意按照正常的法律規定賠償前妻,甚至多賠一點也願意,只求著能離婚就行,不在乎錢。」
錢恆冷著張臉,語氣嚴肅漠然:「成瑤,上個案子的錯誤,下不為例,這個案子要是還有任何差池,你就不用在君恆繼續待了。」
「還看著我幹嗎還不出去研究」錢恆瞪了成瑤一眼,「打個電話給當事人做下訴前溝通,了解下他為了離婚對財產分割金額的心理底線。」
成瑤愣了愣,咬了咬嘴唇,才抱著材料走了。
成瑤走後,錢恆有些煩躁地鬆了松領帶,他覺得自己最近有一點不妙,即便沒有吳君的調侃,他也意識到了,他對成瑤,有些過分縱容和回護了。
如果換一個別的助理律師,犯了成瑤這種錯,他會怎麼辦想也不用想,錢恆一定會毫不留情地把人開了。
雖然不想承認,但是他對成瑤破例了。
因為她漂亮
不,肯定不是,錢恆想,我怎麼可能是這麼膚淺的人長得漂亮能力不行有個屁用就成瑤這種,撐死只能當個花瓶,擺著是挺好看的,連插個花都不行要她何用何況還是個關係戶
自己的原則不能因為任何事被破壞,上個案子給她開了後門,就當給吳君這個介紹人面子了,下個案子,要是有差池,就沒有任何情面可講了。
雖然最近錢恆也知道成瑤對自己充滿感激,晚上準備的晚飯明顯能感覺她的用心,甚至這兩天錢恆早起,他的門口都貼上了便簽。
「早飯在冰箱里,微波爐熱三分鐘就行啦。」
成瑤秀氣的小字邊上,還畫了一個歪歪扭扭的笑臉。
「畫的真丑。」
然而雖然吐槽著丑,但這張很醜的便簽,此刻還躺在錢恆的口袋裡。他沒扔。
而且即便成瑤畫的丑,但她做的早餐,卻是很好的,連續兩天,錢恆都不用再去買全家的飯糰或者麵包吃,他甚至覺得以後也沒法再吃了,他的嘴巴完全被成瑤給養刁了。
但做飯是做飯,工作是工作,成瑤工作能力不行,自己也不能就因為做飯好就把她留在所里啊,公私必須分明。
然而一想到辭退成瑤後,她肯定不會再用那種亮晶晶的眼睛給自己做飯了,錢恆心裡又有些不舍。
他也沒深想,自己到底是捨不得那種亮晶晶的眼神,還是捨不得美味的飯菜。
那麼,怎麼能辭退成瑤,但又能讓她留在家裡做飯
錢恆想來想去,覺得只有讓成瑤知難而退,自己退出了。這樣成瑤不會記恨自己,協商下就應該還能願意給自己做飯了。
按照這個思路,錢恆應該給成瑤安排最難的案子,讓她又一次焦頭爛額被打擊到自暴自棄,放棄做律師這條路。
然而事到臨頭,錢恆最終給成瑤的,是董山這個中規中矩到四平八穩的案件。
錢恆自我安慰道,我這是怕她挾私報復給我飯里下毒。何況董山這個案子,有成瑤在,至少能幫自己擋住董敏哭哭啼啼的騷擾,這個層面來說,成瑤的用處還是挺大的。
案子可以給簡單的,但有一件事錢恆卻覺得刻不容緩了,那就是必須傳遞給成瑤一個訊息
自己和她之間,是老闆和下屬不可逾越的鴻溝。不能讓成瑤覺得她和自己很熟,不能讓成瑤覺得她可以影響自己,絕對不行。大家的相處應該涇渭分明。
然而事情在成瑤眼裡是完全另一碼事。
翻閱著董山這個案子材料,成瑤的心情越來越沉重。
這個案子實在是太簡單了。
如果白星萌的案子是高中奧數題,那董山的案子,就是小學一位數加減法題。
雖然董山和妻子一同創業創辦了真味餐飲,從個體戶慢慢過渡到企業集團的過程中,也有很多牽扯到財產歸屬的瑕疵,然而在這個案件中,董山只求速度離婚,並不在乎分割走多少財產,因此對律師的訴求也只有一個能讓他離成婚就行了。
成瑤聯想起剛才錢恆對她突然的冷漠態度,再看著手頭這個簡單到如送分題般的案子,心裡百爪撓心般的忐忑和難受。
是因為白星萌的案子,自己辦的太差勁了,所以錢恆再也不願意讓自己參與那些有難度、有挑戰的案子了嗎
錢恆的五毒教,成瑤入教之初,就是抱著學五毒神功的目的來的,現在這樣,就像她不僅沒摸到五毒神功的皮毛,反而被教主錢恆打發去掃茅廁了
一想到這裡,成瑤就有些沮喪。